文/南花
赵桑：
我是月山，不要惊讶于为什么我们明明每天都能相见却还要给你写信，你要知道，有些感情，仅凭口说是不足够的，我想把它们沉淀文字里告诉你，请耐心读下去吧。
首先我真的很高兴能和你一起熬过那些黑暗的日子，一同以北京大学数学科学学院学子的身份站在憧憬已久的燕园艳阳下，聆听校长周培源先生的指导教诲。
你我都知道为了今天我们付出了什么，我们都忘不了那一个个点着煤油灯揉着被烟熏红的眼睛强忍睡意复习的夜晚，也忘不了为了一道道解不出来的题绞尽脑汁抓心挠肝的执着追求，更忘不了一同踏入考场时相互鼓励的眼神和微微出汗的手心。
我们的复习艰苦而漫长，许多知识都要从头拾起，每一本资料书籍都来之不易，可以说是你我一路相互支撑，相互激励，才有了今天的无限可能。
请允许我在此表达对你深深的感激和无尽的谢意。
其次，我想询问一下你之后的打算。
我们的父母条件都不算太好，东拼西凑勉强凑出我们的大学学费，我心里深感内疚。
记得填报志愿的时候我去找你商量。我们都沉醉于数学的奥妙与简洁，觉得它体现了冥冥之中世界底层的运行规律，又无处不彰显了先辈哲人的深奥思想与灵魂共鸣。
但我对数学虽万般神往，渴求于探索更深更广的世界规律，却也深刻的明白，它不是一个可以在短时间内回报父母，支撑家庭的的选择。
一旦选择数学，就要沉浸在这个世界，甘于寂寞，甘于奉献，这是一条清冷而贫寒的研究之路，是一条满足心灵而折磨肉体的虚渺之路。
我不清楚我的热情是否能够支撑我一路前行，我也担心父母因为这个选择而对我失望。
你听了我的苦闷，笑说英雄所见略同。但你之后告诉我的那番话，现今依旧在我脑海里铿锵回鸣。
“夫俯仰于天地间，观蜉蝣一瞬，蟪蛄不冬，方明己为沧海一粟，百年倏忽，雪泥鸿爪，无迹难觅。然宇宙无极，阴阳万观，苍妙难穷。心之所向，仅素履亦往。今国难暂平，百废俱兴，各方人才皆应舍家纾难，不重小我，以报大国，方不愧华夏血脉炎黄子孙之名。以己身擎红旗，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如今终于立于未名湖岸，你是否还坚守着相同的信念？
若如此，我愿与你一同在暗夜秉烛，为我国的数学事业的发展燃尽自己微小但灼烧的热忱，不求名垂青史，但求不愧于心，不负热爱，不负祖国。
鄙兄月正
1979年9月15日
你是人间烟火，也是夜半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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