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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作家】张家生:我的婶婶

时间:2023-12-05 01:4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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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作家】张家生:我的婶婶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595】

我的婶婶

河南邓州张家生

婶婶去世已经一年多了,阴历四月十七是她的周年忌日。

婶婶我应该叫妈才对。我母亲她们妯娌三个,我母亲老大,婶婶老二,花婶老四,我应尊母亲为娘,不知怎么了从小叫妈,那么应该叫妈的婶婶,屈尊为婶婶了。

婶婶享年七十有九。想想婶婶的一生,福没享着,苦没少吃。

婶婶在娘家是个老大,刚懂事,就要帮助照管底下的妹妹;刚够住锅台,就涮锅洗碗;刚能够拿住锄把,就南天地边里跟大人一样干活。

婶婶经历过五八年六零年,淘过铁砂,挖过水库,修过河坝。大集体年代,队里上工的钟声一响,走在前边的是我婶婶;队长检查做活质量,做的最好的是我婶婶;评工评政,最优秀的社员是我婶婶;一年下来,工分挣的最多的是我婶婶。我们这个地方人多地少,亩产又低,婶婶一年四季拼死拼活地干,也没有给这个穷困的家庭带来多少变化。婶婶的家,照样没啥吃,没啥穿。平时省吃俭用,每到春上,照样打饥荒;出门没个相样的衣裳,冬天穿的棉裤,来夏棉裤里边的棉花一掏,夏秋继续穿着。猪不能养,养鸡不产蛋,穷得连吃盐灌煤油的钱都没有。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婶婶硬是咬着牙,让她的三个孩子上完了初中。我的二堂弟,学习刻苦,成绩优秀,顺利地考上了南阳师范。九十年代,农村老师紧缺,初中毕业生第一志愿就是报考师范,第二志愿才是邓州一高。记得堂弟的分数比一高的录取分数线高了五六十分。堂弟考上了师范,多少人都投来羡慕的目光,“了不起,张家老二考上学啦!”爹爹笑了,婶婶高兴,儿子要到邓州城里上学了!看看儿子的穿着,心里不禁又酸酸的。能这样叫儿子出去!?爹爹、婶婶高兴了半截,那半截高兴劲又收回去了。要叫孩子体体面面地走出去,入学还得交一部分费用,家里穷得一干二净,这钱从哪里拼算?平时该借的都借了,就是能借,谁家一手也拿不出这二百多块钱。爹爹愁得睡不着觉,婶婶旱烟袋一锅一锅子地吸着。亲戚邻居过筛子一样地过过,他家,不行,刚借过;她家,去年借的还没还,怎好意思再张嘴。在烟袋锅子明灭中,爹爹和婶婶熬过了几个通夜。婶婶想到了她的娘家堂弟,与堂弟多年没来往?张嘴容易,合嘴难,行不行?行不行,试试看。十几里地,天不亮婶婶就赶到了堂弟家。堂弟也是个做活人,手里没现钱,有刚打下来的芝麻。二话不说,开上手扶拖拉机,卖了两布袋芝麻的钱,全部交给婶婶。过后,婶婶每每说及此事,就感动得热泪盈眶:“你那舅舅跟我还隔个支,还这样高看他这个老姐姐!”

婶婶勤快,干活又不惜力。做活回家,常常没空过手,不是一筐子草,就是一筐子柴。大集体年代,一筐子草,能值个三四分,柴可以烧锅。九十年代一个秋末的晚上,正是刨红薯季节。我和妻从学校回家,地里抱红薯的人们也陆陆续续往家走,在半路上碰到了我的大堂弟和婶婶。大堂弟在前拉着车,车上装满了用红薯秧子围着的红薯,婶婶在后边挑着两满筐子红薯,离家还有二里多地。妻子看到,喊堂弟停下,要把婶婶挑的两筐子红薯装到车上。堂弟不好意地说:“她要挑。”婶婶也说:“我挑着也行。”我们知道婶婶的意思,她心疼儿子。

五十几岁,婶婶的背就驼了,脊梁后像背了一口锅,个子矮了,头往前边探着,视力也明显地不如以前了。医生说是白内障前期,等到长个差不多了,再动手朮最合适。谁想到后来,支支搁搁,婶婶患的白内障再也没有动手朮的机会了。

爹爹的哮喘病一天比一天严重,抬手抬脚都需要婶婶照顾,还有几个孙子,也需要婶婶的照料。二堂弟俩人在学校教学,婶婶带着爹爹来到学校,照料二堂弟的孩子。婶婶做饭,带小孩,大热天的,中午没歇过晌,抱着孩子在树荫下摇晃,唯恐惊醒了儿媳们的午休,影响教学。牙疼,牙龈红肿,嘴里含口凉水,含口白酒坚持着。

在家的日子,大堂弟俩人出外打工,家里不谙事故的三个孩子燕儿一样围着婶婶。婶婶照料她们吃,照料她们穿;晚上还要招呼她们睡,唯恐哪个被子盖不好冻住了,夏天热住了。几年来,婶婶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一次我回去看她,她的背更驼了,我问她眼咋样,她说,我看你只看个黑桩子。我和二堂弟都催她动下手术,她说,老了,还能活几天,没必要花那些钱。婶婶知道,她真要是动手朮的话,躺在床上的爹爹谁照顾?大堂弟的三个孩子谁照料?自己谁照料?大堂弟俩人能回来吗?

婶婶一辈子没别的爱好,好吸口烟,喝点小酒。我劝她不动,只好给她留下几个钱。走出门碰见邻居一个叫奶奶的,她告诉我:你婶要强哩很,啃里连菜都啥不得吃。我心里沉甸甸的,需要人照料的人,现在还在照料人!

退休后,在外地工作的儿子,总要我老俩到他那儿住个时间。遇上个年来节到,我嘱咐在家的儿子,务必看看你们的二奶。实际上我不说,儿子儿媳妇也会去看。

去年,我从北方小儿子家回来,安顿就绪后,一个双休日,我打电话给二堂弟,婶婶是不是在你哪儿?堂弟回说,在。不过双休日没过,我们还在上班。看不成婶婶了。大概十来天后,二堂弟打来电话,说送婶婶回家,路过你那。说婶婶也怪想你们哩!马上就到。接罢电话,我忙开了。婶婶视力几乎失明,生活不能自理,再给她钱,她也花不出去了。只好给她买点可吃又可短时间保存的酥软点心带回去。当我提了一兜子食品到家的时候,门口停了辆小汽车,我看见我的婶婶了,她坐在门里边的沙发上,背佝偻得更厉害,眼球上的白内障,胀鼓鼓的,眼睁得大大的,她说她看不见人。我说,婶,我是你侄儿家生。我提着点心袋让她摸摸,说:这里边的东西能吃。回去,你放在床头,想吃了就吃一块。婶婶说:娃呀,叫你成天萦记着你婶。刚说罢,她转脸对二堂弟说,咱们走。这儿不知道是谁家屋里,咱坐在这干啥?我说:婶,这是咱们屋里。她“噢”了一声,好像是知道了。堂弟告诉我:现在她的脑子跟刮风一样,风来了,迷糊一阵子;风去了,清楚一阵子。不过清楚的回数少,迷糊的回数多。恰巧蒸好的菜包刚揭锅,妻给她递了一个,刚咬了一口,连说,好吃,好吃!我又给她拿了一个,两个包子吃完,妻要给婶婶再做碗鸡蛋汤,婶婶说,不敢再吃了,喝点茶就行了。婶婶坐着小汽车回老家去了,我和妻望着远去的汽车很久很久……唉,一辈子叱咤风云的婶婶,老了竟是这个样子。令人欣慰的是,婶婶的饭量还行。

二零一九年阴历四月十七早,五点钟的样子,二堂弟打来电话,说婶婶走了!我和妻唏嘘不已。十天前,与婶婶的那次见面,竟然是最后一面。“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我的父辈们,你们都走了。我的父亲,我的三叔,我的爹爹,我的小佬;我的母亲,我的花婶婶,本想着坚强的婶婶您,会多待个时间,想不到您也离我们而去!在我们的这个家庭,母亲,婶婶,花婶,你们虽然是女流之辈,在别人眼里你们是极平凡的,平凡得如同一棵小草,但在我们后辈人的眼里,你们是不平凡的,是无比伟大的。你们以你们柔弱的肩膀挑起我们这个大家庭的重担,没有你们的含心茹苦,忍辱负重,就没有我们这个大家庭的现在!

我和我的家人赶早回到老家,婶婶已装殓在玻璃冷棺里,曲蜷个疙瘩,脸上盖着黄纸,透过玻璃,隔着黄纸,我依稀还能看到婶婶的样子。

大堂弟迎接了我,他在外地打工,也是刚回来。第一天,吊孝的人少,抽空我看了婶婶住的地方。婶婶住在离厕所很近的厦子房里,说是婶婶自己要求住在这里的。旁边一条不大的小黄狗,懒怏怏地爬在婶婶的卧铺边,眼里丝丝的,头也不抬,懒得看我们一眼。我和大堂弟刚开厦子房不远,那条小黄狗抬着头,朝我俩不屑地叫唤了两声。堂弟领着我看了他新盖的楼房,楼房建得好,高大,宽敞,气魄。堂弟问我,咋样?我没回答他。我望着堂弟,想到曲蜷在冷棺中的婶婶。堂弟呀堂弟,没有婶婶的付出,你这座楼房能盖起来吗?

出棺在即,婶婶的娘家,一个我应该叫舅舅的,忽然指着纸糊的纸扎楼房说,上边写名了没有?他告诉我,他们营里一个死去的人给他的儿子托梦,说自己在阴间没房子住。儿子说,给你糊了房子了。死去的人说,房子上没写名,叫别人霸占去了。我赶紧拿起毛笔,浓浓地醮了墨汁,写了婶婶的讳名“张王氏玉芹别墅”。虽然有点可笑,但是我还是非常虔诚,非常认真地写了。婶婶你不知道,你现在就躺在你儿子新盖的楼房的当间,你到“那儿”,你还会住上楼房。

中午孝子开斋,我又看到了爬在婶婶床边那条不大的小黄狗,它偎依在墙根,耷蒙着眼,谁也不看。有好事的投它肉块,它也不看,也不吃。奇怪!大堂弟媳妇告诉我,它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它也在为婶婶的去世而悲伤。在婶婶回老家的日子里,是它与婶婶相依为命,是它日夜守护在婶婶身边,是它见证了婶婶的弥留之际,是它见证了婶婶的最后一刻!我禁不住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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