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时节忆往昔
清影
邻居家门前种一株杏树，六月的风一吹满树的杏子次第换上金黄的衣裳，那熟悉的颜色直入我眼底。
不由想起老家院落里那株大杏树，也是这个时节挂上满枝丫的黄杏子。
“杏儿黄，麦上场”，小时候母亲常对我说起这句童谣。似乎麦收的节奏真的从母亲刚落的话音处开始加速。记忆里，麦收是最为忙碌的时节，几乎家家老少都要参与进这场收麦大战中。
其实这场“战争”从小满那天就拉开了帷幕。每逢小满，邻村就有一场声势浩大的集会——小满会。十里八村的乡亲都云集而来。集会上吆喝的物什也与以往大为不同：会场东边是成排的木杈、大扫帚、木锨、簸萁等大物件；西边则罗列着镰刀磨石、草帽麻绳、蒲扇凉席、茶壶茶碗等小物什件，中间则是一台大戏。前来赶会的乡亲是先不着急买东西的，他们往往在戏没开演前东边走走西边瞧瞧，反复走了几遭然后安心坐下看戏。等大戏一罢，大人们便纷纷扯着孩子来到物件摊前购置物件。这也是一场“好戏”，买卖双方往往会讨价还价，唇齿交锋，“价不投机”买方转身欲走，卖方就咬咬牙一副狠下心的模样说：“算了，算了，乡里乡亲的捎回去吧。”买方则也笑起来：“走吧，到家门口了，来喝口儿水。”于是双方嘻嘻哈哈地达成了买卖。货已到手，回去途中必有三五成群的人一路比量新购的农具，大家嬉笑着吵闹着，互相称赞“不赖！不赖！”
那时候农村的学生是有“麦假”的。我们七八来岁的孩子也得在大人们的屁股后跟着下地。虽然有点儿不情愿，但往往新农具买回家的时刻是我们最开心的。兄妹几个便拥挤一起挑选自己使用的镰刀，细心的还从母亲的笸箩筐里寻根红布条绑个标记生怕和别人弄错。选好镰刀还不算完事，还得央求大人（多是父亲）把镰刀磨好靠在门后面才会安心上床。
杏儿黄时，天刚蒙蒙亮，母亲便叫我们起床。匆匆吃过早饭，拿上自己的镰刀一路小跑上“战场”。等走到地头一看，一望无垠的麦浪像一片黄色海洋，我们这些小不点儿涌起的不是喜悦而是发怵。大人们则很快把任务分配好了。他们每人掌控十来垄的宽度，撇给我们小孩子两三垄的距离，然后一字排开，一块地连着另一块地，那阵势犹如一条横卧的长龙看不到尽头。刚开始我们这群毛孩子还有点儿新鲜劲，可没割多久一个个也就偃旗息鼓了，散在麦田里改成了捧茶送水的“勤务兵”。
但这并不是唯一的任务，那时的学生还担负着拾麦交粮的义务。所以看到大人们将割倒的麦子扎成捆装上车后，我们就贼溜溜地跟着麦车走。刚开始还老老实实拾捡从木架车上滑下来的麦穂，可看着瘪瘪的蛇皮袋偶尔也会心生“歹意”，趁大人们不注意从木架车上偷偷拽下一把儿慌忙跑到路边一根一根扎成起来塞进蛇皮袋里。这种行为往往是会受大人们训斥的，倒不在乎一把麦穂的多少而是在意我们这群儿小不点儿的安全。
整个麦收时节，放眼望去：地里、路上和场头 （碾麦、晒麦的地方）全都是人。大人们在地里汗流浃背，小孩子在路上满脸通红。
好不容易把一块田的麦子全拉回场，这还仅仅是忙碌了农活的三分之一，接下来的摊场、翻场和扬场同样是极其消耗体力的事。最要紧的是“六月天，小孩儿脸，说变就变”，一片乌云过来就像是一阵催战鼓擂，顿时麦场里木锨嚓嚓声、木杈咚咚声、打帚嚯嚯声汇成交响曲，兼有大人们的催促声、邻居间的争闹声、孩子的埋怨声又连成一台大杂剧。这种“热闹”场面不是戛然而止，常常从中午持续到傍晚，甚至延伸到半夜。
第二天早晨，村子里的人们依旧拖着疲惫的身体淹没在那块广袤无边的黄色麦浪中。所以在我幼小的记忆里，村农总会重复同样的一句话：咱们农民，收一场麦就像脱一层皮啊！这漫长而又繁重的麦收时节给我的童年打下深深的烙印。
随着物质的发展科技的进步，联合收割机的出现终于解放了村民的手脚。麦儿刚黄，一台台崭新的机械就整装待命，只等“号角”一吹它们犹如神勇无比的猛将，途经之处所向披靡，连同站在田间地头那老农饱满的笑也一粒一粒收进粮仓。
比解放劳动力更让村民感到幸福的是党的政策，不但不再征收公粮而且还对村民按人口推行粮食补贴。特别是建设新农村的项目开启后，农民的精神面貌有了质的飞跃：村里的道路宽广了，村民的心头亮堂了；村里的环境创设了，村民的卫生意识增强了；村里的文化广场丰富了，村民的精神追求提升了。新农村建设让农民从骨子里有了自信，缩小了城乡差距，更多的农民从小院落里走出去看到更广阔的天地。精准扶贫、土地确权、生态特色乡镇，党的一系列政策真正走进广大农民的心窝。让农民转变了传统的小农经济意识形态，融入到大数据时代。现在有许多农民从一亩三分田里走出来，迈向工厂或服务业；又有许多农民企业家，扎根农村用现代先进的科技知识走出一条小康路，成为新农村的弄潮儿。“杏儿黄，麦上场”，又到了麦收时节，社会的进步让我们可以在一望无边的麦海里自由徜徉，可以在杏儿黄时尽情呼吸浓浓的麦香。
杏儿黄，麦上场
麦收MAISHOU
作者简介
本名薛文君，河南人，漯河市作协会员。有作品发表于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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