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我的父母双亲”征文//岳桂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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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岳桂荣

图|网络&作者

大

六岁时，大开始跟在爷爷后面到附近村庄走街串户打铁。爷爷是娘娘庙出了名的铁匠。刚开始时，大干不了技术活，爷爷就让他大声招揽生意，可大害羞，光见张嘴却喊不出声来，只围着摊子转悠，红红的火苗映红了他年轻的脸庞，也练就了他正直的人格品质。慢慢地，他开始给爷爷打起下手，学会了打筲、撮子等一系列铁器。他打的筲厚重耐用，一担水挑在肩上，即便再壮的劳力不一会也会哼哧哼哧喘粗气。十六岁时，爷爷去世。大带着小脚的奶奶和大姑生活，赶上全国三年自然灾害，日子能不能过下去全靠他一个人。软弱只能挨饿。一向害羞的大同样是事事不服输的人。他一生中盖了三次房子，一次比一次宽妥、敞亮。每一次房子即将建成时，他都会围着房子转一圈，动动这儿，瞅瞅那儿，转完后就蹲在院子的一处，默默地点上一支烟，眼前的一块块砖、一扇扇窗便在他眼前幻化成挥汗如雨的场景，过往的种种难处也随着吐出的烟雾慢慢远去。未成年即当家的大同时也是村委的主心骨。他从十六岁开始当生产队保管，十九岁起干生产队会计。1985年队改村，他担任村会计兼文书，后随村规模加大，只干文书。1964年，大到县委党校参加为期三个月的会计学习，30斤饭票远远满足不了年强力壮的身体需求。于是，每次回家返校时，他的背上会比同学多上一书包煎饼。对齿少气锐的他来说，那段学习时光是一生中最简单、最快乐的了。1976年春节前，大带着队里的20个队员参加了胶莱河的建设，在寒冬腊月的22天里，队员们吃不饱，睡不足，手脚起了冻疮，但没有一个人提出提前离队——因为他们看到当队长的大有事自己先冲在前头、有吃的多分给他们，跟着大干活，虽苦虽累但心里舒坦。干文书期间，大的手里还是有点权力的，但他从来没用在为难人上而是尽可能为他人提供方便。退休当天，他用胳膊夹着陪伴他多年的算盘回到家，可谓两袖清风、无牵无挂。上班期间，村里常常有应酬。大的酒量大，免不了被安排陪酒，也因此结识了不少朋友，让不少人见证了他的酒量——一斤白酒不在话下。每次喝酒回来，大总是一手提着播放着评书的小收音机一手打开门。一听到单田芳略带沙哑的声音，他养的八哥立即在笼子里转来转去做出回应。关好门，大跌跌撞撞地走到鸟笼前，八哥便撇着高密腔说：你回来了？听着自己的声音从八哥嘴里出来，一向不苟言笑的大就嘿嘿笑了，顺手给八哥倒上水，水却是稳稳地一滴不漏在外面。

退休了，酒局少了，也不用拼酒了。但大还是喜欢在中午和晚上各喝上二两白酒，尤喜配着炸花生米、脂渣吃，有时一小把金钩虾米也让一顿饭吃得津津有味。吃完饭，往床上一躺，一个长长的哈欠便很快被此起彼伏的鼾声所淹没。大的生日在正月，每逢过生日，亲朋好友都带好酒给他喝，但他从来不舍得喝，而是买回一箱箱衡水老白干在家细水长流地喝。大特别爱赶集。一开始骑自行车，后来换成电动车，电动车马力不足时又换了一辆装有四块电瓶的电动车。逢五、十的早上，大就会跟我们说不在家吃饭了、赶集去，我们就目送着他骑上电动车，直到看不见背影。到得集市上，他会推着电动车边看边走，看看摆着的各色蔬菜、水果，问问价格，再看看盖垫、扫帚，转了几圈后，车篓里或许就只是多了一袋蔓菁疙瘩，再无其它。这时的大就会将电动车推到打炉包人家支起的大棚下。支好车子，要上四五个炉包，十分钟左右功夫，他就合着集市上嘈杂的讨价还价声、叫卖声、两个老友突然相见的交流声、笼子里待宰的公鸡打鸣声、来往车辆经过声吃起了用棉花柴烧的只有七八成熟的韭菜肉丁炉包，吃得那叫个满嘴流油、心满意足。上午十点多，回家放下所购物品，他又骑车出去和发小们一起喝起了茶水，聊起了国际、国内大事，讨论得愈来愈深入，好像整个世界都被他们几位老人牢牢掌控了似的。大喜欢听戏。什么河南坠子、豫剧、评剧，京剧，他都喜欢。家人们跟着他看了多遍豫剧《陈三两》，陆续听了王建国、范翠霞夫妇表演的河南坠子《阴阳配》、《小八义》、《杨家将》、《刘公案》等，看到紧要处时，都不舍得站起来收拾饭桌。看完后，家人们一起夸奖表演者的演技，一起为作品里的人物命运唏嘘，大偶尔也对剧里人物进行剖析，其深度也是我们所想象不到的——原来大是一个很有思想的人:病重期间，他多次提出要捐献器官，这让住院医生都肃然起敬。大和婆婆把家门口贫瘠的土地开垦成一方方的菜园，在他们的精心侍弄下，扁豆、萝卜、茄子、韭菜、大葱、生菜、豆角、云星菜、小苔苔都长得生机盎然，我们只需要随着季节享受劳动成果就可以了。大还在院子里种了樱桃树、玉兰树、丁香树及各种花。我们家里小院都是迎春花和紫玉兰来报春的。夏天将至时，开着100多个大红花朵的仙人指更为小院增添了不少色彩。大勤俭且爱干净。赶集买的廉价的衣服到了他身上总是能提升衣服的几分品质，垫在鸭舌帽里面的纸总是干干净净、板板整整，鞋垫齐刷刷地放在鞋盒里，从无异味，皮鞋总是处于铮亮、干净状态，裤子缝笔直硬挺。没事呆在家里时，他经常带上老花镜改制自己的衣服，有时是肥改瘦，有时是长改短，在缝纫机旁一趴就是半天。有一年，他从集市上买了一张羊皮，自己动手缝制成羊皮马夹，穿在身上合身、暖和。国庆节期间，大被查出贲门癌晚期。在和病魔抗争的日子里，只要身体允许，大仍然和往常一样骑着电动车去赶集、去听戏、去和老友聊天，还去看了自己的墓地。身体越来越消瘦，他却看上去没有一丝紧张。只是有一次和他聊到眼前的家事时，他落泪了，他说他希望家人以后尽量不要带着压力生活，然后就背过脸去不再说话。大的一生承担了太多太多压力，他从不轻易向家人说出自己的难处，有事自己扛，不愿连累家人。生病治疗期间，他一直坚持从病床下来走着去厕所排便，哪怕回到病床累得昏睡过去。5月30日，饱受多日病痛折磨的大离开了我们。临走的前两天，他让我们用轮椅推着他到院子里，那时的他已无丝毫力气，但他还是坚持着与自己种植的花草树木静静地呆一会，什么也不说。大从来不言爱，他的爱却无处不在。他代管着姐姐们家里的钥匙，无论她们家发生什么事，大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需要帮助的地方。大最不爱吃地瓜，说是早日里吃多了吃够了。可是，每年冬天，他都会分批次买回一箱箱不粗不细的红壤地瓜，一直吃到来年清明节——因为他知道我最爱吃地瓜。大为村里有纠纷的家庭调解矛盾，为处于生活困境的亲戚找工作，为婆婆逐步改掉大男子主义，为我们以后的生活指明方向……大，是我的公公，更是一个让我尊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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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岳桂荣，出生于农村，现供职于某机关。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高级工程师，三贤文学社会员。自幼喜欢读小说，平时喜欢写点豆腐块，享受把此时此刻的情感寄托于一行行文字中，然后逐字去品味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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